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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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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余让到一边,本以为无头身体会绕过去,没想到她将头从土坑里刨了出来,然后自己按在脖子上。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秋余这才发现,这个女人,跟罗渊好像。
“风向变了呢秋大人。”耿宴走过来,像是打趣一般盯着一边的罗渊。
女人朝这边过来的时候秋余从满脸怒气的罗渊身上嗅到了一阵灵的气息,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查看,一边的罗渊就跑过来将女人的头拔了下来。
“姐姐说要藏好。”
秋余:......
罗渊嘴里发出的不是十八九岁的罗渊的声音,而是刚才跑下楼的小男孩的声音。
秋余回想了一遍这个阵里的种种,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如果那个小男孩儿就是罗渊,女人是他的母亲,小女孩儿是姐姐,男人是爸爸。
那这个阵,是罗渊布的?
罗渊可是个大活人!
就在秋余不得其解的时候,楼下的明仲和夏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咯嘚咯嘚地上楼来了,他们一摇一摆直直朝着女人过去,又将那只手臂拔了下来!
秋余:!!!
这TM!!什么操作!
一旁的耿宴似乎对这种无理又冒事的行为很满意。他接过二人手里的手臂,端详了一番,然后看向秋余。
正在秋余准备走开之际,他就将那只手臂扔了过来,出于自然反应,秋余伸手接住了。
戒指稳稳地戴在她乌青的中指上,而自己口袋里的那枚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老姚掌管了悬门一百多年,虽说人间和悬门之间,人和魂魄之间存在着某种特别的联系,但这种联系在悬门的两个老妖怪消失前一直保持着平衡。
是什么让罗渊,一个纯人类有这种想法,他到底想干什么?!
秋余盯着手指上的戒指,就在恍惚之际,耿宴已经走过来,他手指修长,轻轻地取下那枚戒指,然后走到罗渊跟前,蹲下身。
此时的罗渊正蹲在地上刨坑,高高的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阿渊,”耿宴的声音在这个沉闷的花园里却很柔和,跟被挡在外面的阳光不一样,“你看。”
耿宴说着,侧过身子指着身后的秋余。
“那只老妖怪来了。”
秋余盯着那只指着自己的手:……我可没惹你们任何人!
眼神空洞的罗渊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顺着耿宴的手指方向朝这边看过来,突然在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然后“哇”地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
本来已经走开了的小女孩儿听到哭声就从芭蕉树后面提着一把铲子过来了。
这时的她身上全是泥土,本该白净的脸上也看不到一寸娇嫩的皮肤。她跑到罗渊身边,抱住罗渊,用小小的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
“弟弟不哭,一会儿爸爸听到了会打我们的。”小女孩儿哽咽着,但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的罗渊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小男孩儿了,但姐姐还是那个时候的姐姐,她用小小的身躯紧紧护着高高瘦瘦的十八九岁的弟弟。
罗渊的眸子黑得像两颗夜明珠,很黑,很黑。
秋余轻抬手腕,销魂扇从他袖口缓缓而出,幻作一把洁白的伞,遮在两兄妹上方。
“明仲,夏夜!”
耿宴见势,立刻将还在门口拦着罗渊爸爸的两个奇怪跟班叫了上来。
“可以收了。”
耿宴拿着戒指,宽大的手掌轻轻放在罗渊的心口处,将戒指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秋余的扇子回到手里。
秋余身后的男人满脸是血,凶神恶煞地看着地上的两姐弟。
小女孩儿无助地搂着地上的罗渊,想托着他往后躲,但她娇小的身躯怎么拽得动十八九岁的罗渊。
眼看男人越来越近,小女孩儿的眼泪喷涌而出,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爸爸,别打我们,别打我们,爸爸,求您了!”
小女孩儿的哀求让人心痛得出不来气,就这么一瞬间,整个阵里就天旋地转,雷声轰鸣。
突然一声尖叫,一片血红闪过秋余眼前。等一切恢复正常后,小女孩已经倒在血泊里。她小小的身躯,靠在她一直想保护的弟弟身上。
原本躺地上的罗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他跪在地上看着小女孩儿,趴在她身边不停摇晃着她。
罗渊惊恐的眸子里映着那个高大的,提着斧头的男人,他的嘴巴张得很大,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秋余心头一紧,奋力朝男人扔出了销魂扇。销魂扇的扇角一触碰到男人,男人瞬间化为灰烬,消散在虚空中。
“他的心结是什么?”
秋余觉得这一刻他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他不敢去思考。
反而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耿宴,虽然是一个不上道的歪门邪路徒,但对这个阵,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耿宴侧过脸,看到秋余原本苍白的脸上此时更是难看。
他轻轻抚了抚秋余肩上的有些不安的白猫,直到白猫呼吸平息下来,他才试着缓缓开口:
“阿渊,是老姚从孤儿院领回来的。”
那枚戒指,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思念。
秋余看着杂乱又压抑的花园,罗渊躺在地上。已经长成大孩子的他无助地蜷缩着,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猫。
秋余在封印期间也只从老姚嘴里知道些许跟罗渊有关的信息。他只知道老姚想带个人,但并不知道其他原因,现在看来,或许,他能知道一部分。
那时候的老姚还不叫老姚,他坐在垃圾堆旁边,衣衫褴褛,小脸蛋儿被雪风刮得看不到一片完整的皮肤。他身上除了雪,没一处白净,手里干得已经裂开的馒头还带着霉味。
见有人来,他迅速缩作一团,然后战战兢兢地将手里的馒头扔过来,嘴里嚷着“饶命饶命”。
秋余看了良久,接过旁人递过来的肉饼,慢慢探到他跟前。
那时候的老姚只知道自己姓姚。
“今日几号?”
“十六。”旁人柔柔答到。
“你就叫姚十六吧。”
腊月十六,大雪。
老姚有了名字,姚十六。
秋余将老姚领回悬门,住在珠市街。
这是悬门最繁华的一条街,街市每日热闹非凡。
樱院的樱花很美,每每开春,院里就会飘出阵阵樱花酒的香味,秋余不会酿酒,姚十六乖乖地趴在他腿上盯着面前的人,提袖,递勺,或者疯闹一番,气得酿酒的人将二人定在树下,任由瓣瓣樱花堆落在纯白的袍摆上。
清晨的珠市街是最清净的,这时候樱院的人会将门开在街尾,延着田间小路,一路闲游到街头。
姚十六用樱花酒换一些小玩物,玩着去紫凌山找两个老妖怪,偶尔因为玩物灵气顽劣,姚十六长长哭着鼻子来求报仇。
每每这个时候,紫凌山上的两个老妖怪不仅不帮忙,还要大笑一场,此后又将此事作为调侃姚十六的笑柄。
从山上下来,夕阳的余晖又会将归家的三个身影染红,然后拉得很长,慢慢溶在一起。
秋余从未去试探过老姚的过去,只在他梦魇时轻轻拍拍他颤抖的后脊……
秋余蹲下,像一百多年前带老姚一样,手轻轻搭在罗渊后背。兴许是肩上的猫体温很足,秋余身上已经很暖和了。
这种温度触到罗渊皮肤,一寸一寸舒缓他紧绷的神经。半晌,他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仗阵并没有因为小女孩儿的死而消失,罗渊的心结没有解,他体内的灵气依然控制着仗阵里的一切。
秋余早早失去了灵丹,他无法使出太多灵力感知罗渊体内灵气的来源以及它的灵力。
就在秋余尝试着闭上眼睛探究竟的时候,明仲和夏夜回来了,他们搬着一个木箱子。箱子上堆满灰尘,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
“找到了。”
夏夜咧嘴笑的时候秋余才发现他口里黑漆漆的一片,一颗牙齿也没有。同样是潦草得令人同情的明仲在一旁欢喜捧场。
“打开。”
耿宴轻蹙眉头掩住鼻口,同时,秋余肩上的猫咪就将尾巴搭在他的鼻子上。
随着箱子打开,浓浓的霉臭味和着厚厚的灰尘扑面而来。
待尘土散尽,耿宴才蹲到罗渊的身旁。
灵丹在罗渊体内。
这是老姚的灵丹。
灵丹亦是魂,老姚将它给了罗渊。
聪明的探师都不会这样做,这是万劫不复,不仅入不了悬门的魂冢,还永世不得超生。
白猫在掉下地之际一个跃身就跳到秋余脖颈上,它紧紧地环着秋余,小脸使劲埋进他的领子里。
就在这时,地上的罗渊突然坐起身,赤红的眼珠死死盯住秋余。他身体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将他往秋余的方向拉,可心结还没解开的罗渊是没有理智的,他在玩命抵抗。
那股力量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阵中的罗渊也不会罢休。他恼羞成怒,一声咆哮后他身体里的灵丹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
那股力量冲出罗渊的身体。如一条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赤龙,猛地咆哮着朝秋余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