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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塔尔齐住在一个鲜卑人的府上。

      说是府上,因为主人家在皇城待久了,仿着汉人的模样修了一座宅子,门前挂着“贺楼府”的字样,看着十分奇怪。塔尔齐是他们家公子的马术先生,崔龄和七娘暂时就住在这,等明年塔尔齐说带他们回草原,又或者崔龄不想去,他和主人家商量在皇城也买间屋子。

      七娘捧着花,那是塔尔齐送给她娘的,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塔尔齐说,这间屋子以后她可以自己睡在这里,比她们在巷子里住的还要大上一些。

      镂空的雕花窗柏射入斑斑点点的阳光,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被褥里的棉花蓬松得让人忍不住扑上去,一面小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虽然简单了些,但也是塔尔齐能想到的所有东西。

      往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和以前一样。七娘望着门外锣鼓喧天,热闹不已,以后娘的热闹也不全属于她了。

      是她自己说的,只要娘开心。

      她没有见过崔龄这么开心过,红艳艳的朱唇仿佛要将她的眼睛烫伤,水灵灵的眼珠里闪着流萤星光,不是眼泪。

      七娘打了个喷嚏,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转过头去擦泪。

      镂空的窗柏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七娘被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她,脸上带着傩戏青面獠牙的图案,配上那双死水般的眼眸,七娘攥紧了手里的花,走上前去,问道:“你是谁?”

      “七娘?”塔尔齐跨步进来,浑身酒气说道:“七娘快去吃饭了。”

      七娘转身应道:“嗯。”

      回过头去,窗外的眼睛已经不见了,仿佛像是她看花眼了一般。

      鼓瑟笙箫吹了一日,成亲无论在哪都是热热闹闹的气氛。到了晚上,七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睡觉。屋里黑得吓人,窗柏阴惨惨地透着光,只要往那里看去,仿佛便能看到那张面具。

      嫁给塔尔齐以后,崔龄的日子闲了下来,坐在院子里看着七娘写字。

      等攒够钱,他们就从这里搬出去,总是麻烦主人家也不好。崔龄数着小半年来攒下的银子,在皇城买间宅子还差上许多,她还想送七娘去读书。手上沉甸甸的银子,顿时便轻了不少。

      现在被“锁”在这里出入也不似从前那般方便,崔龄想不到其他做活的营生,想着晚上和塔尔齐商量商量,没想到塔尔齐先开了口说,主人家的小儿子缺一个会说汉文的伴读,七娘要不要去试试。

      一个月的赏钱不菲,离开这里的日子快了许多。崔龄喜出过望,晚上又加了两个小菜。只要有吃的七娘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七娘现在也是塔尔齐的女儿,府里没有让她签契,领了一套衣服,老妈子让她学了几天规矩后拉着她去书房。

      黄发垂髫的年纪七娘也不吵不闹,虽然不懂下人的礼数,但胜在安静。

      不过小公子自从死了娘以后,脾气越发古怪,谁也说不准。

      一天天戴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那些伴读不过十二三岁都被吓跑了。年纪稍长一点的,伺候了几天总是被打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换了个姑娘,第二天便爬上了床,气的小公子把人拖到了门口,扔到大街上去。

      “少爷,这是塔尔齐的女儿,老爷让她给您做伴读,是个汉人。”七娘听不懂鲜卑语,浑浊的声线一点起伏也没有。

      七娘歪着头,屋里走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人,高了她一个头,戴着那张吓人的面具。

      七娘也曾被它折磨得几宿几宿没睡好,一闭上眼,那张面具忽地出现在眼前,次数多了,那张鬼脸也看着赏心悦目起来,毕竟除了吓唬她,也没什么本事。

      主仆二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七娘听不懂也不放在心上,嬷嬷走的时候脸上笑开了花,跟她说好好干,伺候小公子的赏钱是最多的。

      七娘点了点头,紧接着一张大脸俯身下来,面具之下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换做是平常人指不定打个寒颤,上一个男孩可是直接吓哭了尿裤子,七娘在梦里看过无数遍,也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或许孩提时还有这种勇气,七娘觉得那时候自己是真的不怕死。

      夜已深,周遭只有烛火打岔的声音,四下无人,她把被子蒙起了头,外面的光线一点也进不来。

      七娘很早就醒了,恍惚间看到那个人影,足以让她勾勒出主人的全貌。

      贺楼伏城回来了。

      七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很好。

      七娘翻了个身,胃里吓得止不住地痉挛。

      贺楼伏城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想起那张脸,七娘的心咣咣地砸着胸腔,被窝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感充斥着肺腑。

      就这么闷死在被子里,是不是真正的解脱了?

      七娘还没有这点勇气,她怕贺楼伏城,怕得要死,可是真到了要死的节点,她还是退缩了。

      “舍得出来啦。”

      不同于年少时银铃般的清脆,低醇的声音落在七娘的耳内,让人心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身子率先做出了反应,七娘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乱糟糟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遮住了半张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贺楼伏城不知道地上跪着的人有什么好的,身子也不够柔软,手上老茧也不少,长相属于是丢到人堆里能找出来好几个。

      毛躁的发丝,上面粘着些什么结成一块一块,就这么跪在地上,说做奴才这方面,她也才刚刚及格。

      七娘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他,否则一定能看见河漏皱起来的眉头。

      和以前没什么差别的身形,贺楼伏城一只手就能拎起她,走出了帘帐,将她扔进了桶里。桶下烧着柴火,温度正正好,不知道的一定以为蛮子又要吃人了。

      七娘清楚,贺楼伏城和那些蛮子不一样,不要说吃人了,稍微腥一点的羊肉他都受不了,往往这时候都会丢给她解决。

      七娘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水里映出来的人影。

      “别捂着了,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贺楼伏城捏着鼻子说道。

      虽然不至于葬身五脏庙,但是她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自己洗干净了。”贺楼伏城留下一句话,便走了,七娘等着他出去了好一会儿,才敢慢吞吞地洗漱起来。

      原来是嫌她脏,七娘松了一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啦,放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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